
【雅香】搭檔(微型小說外兩篇)
◎搭檔
2003年9月15日夜晚,東海開發區大吊車上的日光燈亮了,高遠的天空唯有幾顆明星閃亮。夜空是黑蘭黑蘭的,許多大大小小的銀色飛蛾在日光燈周邊飛舞蹁躚,像似許多閃閃爍爍的星星從銀河里向下界飛來,又向夜空中飛去……
我在場地上放哨回到了值班室。
我推開門戶,拉亮了電燈,已經不見了我往日的伙伴小周,心里不由一陣空虛。
昨天下午,負責開翻斗車的小周想回家看看湖里的水稻長勢怎樣,他試探地問我:“用不用請假?”
我指指技術員馬小矛:“你跟他說一聲。”
小周猶猶豫豫地小聲嘀咕:“我不想說,反正現在已經到收工的時間了,明早開飯以前按時趕到就行了。”
小周不辭而別。
當日施工隊長有事外出,馬小矛決定留下來伴隨我看場子。
馬小矛對我說:“晚上的蚊子還很多,我睡在那兒?”
我說:“你就睡在小周的鋪上……”不等我說完,馬小矛火炸驚了:“他不跟我說一聲,就私自走了,開除!”嘴里說著,就打電話給在外地的施工隊長說,“明早叫葛宅村的小李開翻斗車轉運材料!”施工隊長在電話里同意了。
晨霧在早上更濃,小周騎著自行車來了。
我告訴他前因后果,叫他有思想準備。
此時馬小矛就在距離我們幾步遠的地方,小周急忙去向馬小矛承認錯誤。
馬小矛說:“人員我已經安排好了,小李要來了,你只好停工。”
話音落了,小李來了。
小周沒有想到事情這般嚴重,這般突然呢。
我想到小周平時的為人,他開著翻斗車,轉運建筑材料,閑著的時候,就幫助我養護。那些高大的廠房,小周幫助我拽水管,拎電線。干義務,從來就沒有一句怨言。遇到夜晚,時常伴隨我站崗放哨。他膽量過人,手拿水管,行走在四五米高的墻頭上,如履平地。
我又失去了一個好伙伴,一個好搭檔。
后來我才知道,開翻斗車小李的身份,他是馬小矛的老表。
不久,他在開攪拌機的時候,因為清理料斗下的坑塘里的雜物,沒有將提升起來的料斗掛入保險環,致使料斗滑落下來,當時小李頭腦反映迅速,他憑著自身的牛力,在抵抗中逃脫出來,右腿還是被也斷了……
◎扯布
我去街上趕集,進入布店里,準備扯一塊布,做一條褲子,剛挨到柜臺,看見柜臺那頭的同村人張圣其,他滿面汗水,閃著油亮的光澤。
他是長輩,平時相見不相識。
我主動向他靠近幾步,向他打招呼問候一聲,他才問我說:“你做什么的,二子?”
我說:“我扯一塊布做褲子。”
他呢,他要為兒媳婦扯一塊布,也是做褲子的,要扯帶花圖案的,身上的錢不夠,須要多扯一點才行。
我說:“你缺多少錢?我可以借給你的。”我向他遞出了一元錢。
他急忙擺手,表示拒絕。
“不,我不借那么多的錢,”他說,“還是緊我身上這點錢吧?!”
售貨員玩弄著手里的尺棒,解釋說:“不成,那不夠長數喔。”
“那就借……一元借給我吧!”
我還是借一元給他。售貨員把布賣給了他,找回了九角錢。他隨即拿了兩角錢給我,“二子,你再找一角錢給我。”
我在忙亂中說:“我身上還沒有一角錢呢!”幸虧售貨員對他及時提醒說:“剛才,人家不是借給你一元錢嗎?你怎么……?”
他似乎明白過來:“喔霍,對啦,對啦……我喝醉了!”他一邊說一邊笑。
我把他遞給我的錢裝在身上。
“二子,一角錢改天一定還給你!”我向他點頭。
“二子,不走嗎?”他又朝我說。
“我還要買一件汗衫呢!”我說。
“那我先走啦,先走啦!”
張圣其走后,售貨員說:“他是喝醉了,真的喝醉了。”
◎小爐匠
天晚了,來了一個小爐匠,父親說:“來,看我家的鏊子能不能巴?”
那只鏊子買回家好些年了,七八前父親在石良河水利工地上買回家的,老大老大的鏊子,長時間使用,加上烈火噴油。它的邊上裂了一道大口子,前天來了一個小爐匠,要打四個巴子,一個巴子一元錢,父親嫌價格貴,生意沒有談成。而這個老師傅,四個巴子才要一元錢,父親同意了。
“明天來巴吧!天晚了!”老人住在城里,他說,“現在到家天恐怕天黑了。”
父親說:“太陽還高高的,能錐幾個眼就幾個眼吧!”
那老者從家園立取來一根棍子,比較直爽。他向我母親要來一根繩子,把棍子捆在離柿子樹一尺老高的地方,捆好了,從他的膽兒里拿來一塊帶有半槽眼的鐵巴兒的東西。
父親搬來黑鏊子。
老人家把鏊子回底朝上放置在棍子的下面,然后,拿來一個“片”字型的鐵棍,這鐵棍上頭擩在鐵巴兒的小半槽子里,下端安插一個小鉆頭,金剛的。
“弄點油來,我要點油!”老師傅叫。
母親應聲端來一點油。
老頭兒就趴在棍子上,一手扶撐著地面,一手搖轉著那“片”字型的鐵片,搖幾下,停一下,手粘點油,滴在那打眼的地方。
一個眼還沒有打完,老頭兒離開棍子,把鉆頭在泥地上戳戳,拔出來,在刀石上磨了磨,又開始打眼,這樣,每鉆一個眼,都要拿下來,磨一次鉆頭。
打完第四個眼,鉆頭兒斷了。
等到父親搗完大蒜回來,老頭兒已經巴完鏊子,走了。
(原創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