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平江伙計”蒲濤(隨筆)
蒲濤同志姓王,是我同鄉好友,用我們家鄉平江土話講,乃“平江伙計”。他住平江縣城郊三陽,我住距縣城六七十里的蘆洞,在1956年我未應“招干”來到湘潭電機廠之前,我倆互不相認,直到1956年8月下旬,我們這批(28人)“染藍”和“母里”鄉音(何處,什么)很濃的新生與他同住一宿舍一棟樓同一食堂用膳,才引起這位年輕老師傅的關注,開始與個別靠他家附近者溝通。因而我就從中得知這個叫王蒲濤的電工師傅,某車間團支部書記,還蠻吃得開的人,也是我的“平江伙計”……特別是過苦日子之后搞“四清”,廠里把他作為“大貪污”分子揪出來后,“平江”這縣名也隨之為全廠上萬職工“聞名”了。
我和他真正認識和交往,確切的時間應該是1993年至1994年。即我任湘潭白石詩社秘書長(副主編)兼湘潭白石文藝開發公司總經理期間。
公司組建時,要物色一個既可靠而又能干的業務經理,經多方推薦和考察,最終認為我這“平江伙計”是比較合格的人選,包括副董事長之一我廠“某博士”極力贊成,并同我一道上門去聘請。綜合優勢有三,其一,所謂“大貪污分子”,這是受當時極左路線影響,加之個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運動“積極分子”,認為在1961年生活物資那么困難的情況下,作為生活物資采購組組長的他,哪有不趁此大撈一把的。因此,凡屬他為廠里弄到和運回的生活物資(蔬菜、牲豬、木材等等),所超標準花去的招待費、補貼費和因超負荷運作的救命吃喝等統統算在他名下,共約2000元交不了差。后經實事求是的核實和退賠,誰也沒法否認他“功大于過”。其二,熱愛本職工作,積極鉆研科技,先后為電氣攻關、節能等方面搞了不少發明和創造,包括節煤灶上京展示和本人作為湖南省大型電機、電企業唯一代表,參加了北京市科委和北京市機械研究所召開的這次代表大會(1974年4月),其三,應聘中美合作煤礦任工長,這是上世紀九十年度初期,礦址在山西平朔,美方對其工作極其贊賞,兩年時間中,頭年評為先進工作者,次年被評為勞動模范,于己于廠(湘機)無不倍覺光榮……
至于他受聘白石文藝開發公司業務經理,由于多方面原因,未能大展宏圖,且不久便“招牌自取店關門。”主要責任在我不在他。作為總經理的我,確實不是經商的材料。作為他這助手,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和取得一定的經濟效益,如經管門面和推銷字畫等等。通過這一年多的商貿合作我才進一步發現,在待人接物上有一共同點,就是沒有曹操那“狠氣”,即“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故他上六十歲時,我即事贈他七絕二首:
“不愿虧人寧自虧,居然蛋打又雞飛。
我行我素隨他便,笑讓旁人論是非。”
這是詩作“其一”,后兩句的意思,作為公司經理的我和他,因應為公司經營失利負責,但行得正坐得穩未從中謀半點私利,即“問心無愧”,讓別人怎么去說吧,包括其中有所謂“某博士”者,為其一己之私,不惜血口噴人。
詩作其二,是其時恰有廣東深圳寶安一工業發展有限公司來聘任他為所屬五金電器廠廠長,故亦即此為之詩賀:
“崎嶇歷盡路康莊,柳暗花明百鳥翔。
莫謂天時將向晚,晚來前景更輝煌。”
果不其然,在以后的幾年中,他不但為該電器廠的創建和發展奉獻多多,而且還為救活福建龍巖——湘閩電機修理工廠扭虧為盈,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是載入改革開放以來的錚錚事實。
本文接下來還要寫的是其人精神文明方面。他在其終于編印成冊的《歲月留痕》的“自序”和“后記”中如此寫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的話,曾激勵過我的生活情趣。但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生活的艱難險阻,逼使我不得不有所作為。”這是前者。《后語》則是:“經過兩年的辛勤耕耘,今天終于將一本小冊子寫完啦,了卻了我多年期盼的一樁心事,心情感到格外高興和舒暢。”
在此我還應補充一點,同時還為其夫人鐘蕓芳合著了《蕓芳掠影》一書,誠如我老伴汨羅女黃白暉所題嵌名聯云:“蕓縈天岳,芳溢昌江。”天岳和昌江,皆平江勝景也。
“詩有別才”,我在佩服我這“平江伙計”頗具“別才”的同時,更佩服他那“鉆詩”的狠氣。眾所周知,中華傳統詩詞難寫,“吟安一個字,捻斷幾多須”,“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我雖愧為人師,但與他既為“平江伙計”,我也只能如平江土話所謂“蛤蟆打拳,盡力而為”,能夠提出意見的就提,能夠為之修改的就改。而他呢,既有主見而又虛心,特別是不憚其煩地一寫再寫,一改再改,甚至不惜推倒重來。
迄今,他在《歲月留痕》所載的百余首基礎上,又增加上百首,而且首首都基本符合“比、興、賦”和“起、承、轉、合”的要求,且能日趨情景交融,頗能感人的思想藝術境界,我能不為之叫好和由衷高興嗎?
“平江伙計”不平常。
七絕?即事
歲月留痕鴻爪多,天南地北樂呵呵。
難能最是詩歌賦,激起汪洋瀲滟波。
(原創)
唇齒留香酒尚溫,
詩神卻為夢中魂。
忠孝禮羲四歸壹,
無悔平江好厚生!
[ 清 ] 曹雪芹
原文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未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程高通行本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死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抷凈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有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甲戌本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簾中女兒惜春莫,愁緒滿懷無處訴。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柳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歲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把香鋤淚暗灑,灑上花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落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冷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亡?
奴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奴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周汝昌校本